我永远不会忘记。

那个涂装斑驳残破的家伙背靠在脏乱的垃圾堆上，他大概是知道了自己的时日无多。他依然苟延残喘，而馈缺能量只会令他的机能全线衰减——他甚至连呻吟都难以做到了，因为他的发声盒缺乏供能。光学镜闪烁的那点儿微弱的光线和他的火种一样衰微。最终他的火种熄停了，这不出我的所料，而我身边的人们沉默、冷漠地旁观着又一次死亡。这里的死人一动不动，这里的活人与死人无异。没人知道下一个被“饿死”的究竟是谁，因为没人会关心这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然后庞大的拖车硁硁地行驶过来，履带声撞击地面，那种声音刺耳到了一个极点。于是那些“工作者”跳下车来，他们驱动巨大的机械手臂，一个个死去的“金属”被拖进车厢。……车厢崭新，甚至锃亮，我有时会想他们给这节车厢的花费是否能满足我三个循环日内基本的能量补给。我们都知道这辆罪恶的拖车会被行驶到何处，这些刚刚死去的家伙会被如何丢进滚热的熔炼池里化成猩红的铁水，然后被铸造成什么别的东西。而没人对此提出异议，就好像苟活度日，最终能量枯竭而死、变成熔炼池中的废料就是这条大街上的人生存的全部意义。

那个“工作人员”突然回头环顾，他的光镜里满是审视。我知道他在思考什么——他在判断下次来时，自己大概会拖走多少个能被用作原材料的死者。

是的，我听到了。他和他的同伴打了个赌。他赌6个，他的同伴说9，一次酒钱。

我憎恨他吗？我憎恨他。我憎恨他们全部。